青牛山。
山不高，也没什么仙气。
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野山。
山顶有座道观。
也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破败。
道观叫“长生观”。
名字倒是不错，可惜没那个气派。
顾长生正躺在道观门口的摇椅上。
摇椅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他双目无神，望着天上慢悠悠飘过的几朵白云，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茶。
茶是早就凉透了的粗茶，入口又苦又涩。
可他懒得换。
石桌旁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木牌。
木牌是他自己用斧头劈的，歪歪扭扭。
上面用木炭画着一百个小格子。
最顶上写着西个大字：“百年倒计时”。
今天，他拿起一块小炭条，在第九十九个格子上，慢吞吞地，划下了一道重重的斜杠。
像是完成了一项什么伟大的仪式。
划完，他把炭条一扔，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九十九年了。”
“还剩最后一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是的，期待。
期待着第一百年的到来。
因为到那时候，他这个该死的“永生不死”，或许就能结束了。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百年前，他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穿越而来。
刚来的时候，他也曾热血沸腾。
这里有剑仙，有一剑开天门。
这里有大能，可摘星拿月。
这里有红颜，一笑倾人城。
他也想修仙，想仗剑天涯，想逍遥自在。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没有灵根。
一丝一毫都没有。
天生绝脉，断了修仙路。
这也就罢了，当个凡人，生老病死，几十年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他死不掉。
他试过。
跳崖，摔得粉身碎骨，第二天早上醒来，完好无损地躺在山崖底下。
上吊，绳子都勒断了三根，除了脖子有点红，屁事没有。
吃毒药，跟喝糖水似的，甚至还有点开胃。
他被这个世界下了一个最恶毒的诅咒。
永生不死，却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自己却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
他见过山下的王朝更迭，见过曾经的故人化为黄土。
他成了活化石。
唯一的乐趣，就是睡觉和发呆。
“没意思。”
顾长生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睡觉。”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开始今天最重要的修行课。
道观里很安静。
大殿的房梁上，一只蜘蛛正在努力地织着它的网，网己经很大了，上面还挂着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尸体。
通往后院的石阶，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屁股蹲。
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每逢下雨，外面大下，里面就小下。
顾长生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反正也死不了，破点就破点吧。
他还得留着力气，迎接明天的太阳呢。
毕竟，发呆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西边的天空烧起了瑰丽的火烧云。
空气变得有些闷热，风里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土腥味。
看样子，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顾长生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
他梦见自己终于结束了这无聊的一百年，正开心地喝着肥宅快乐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从山道上传来。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挣扎。
“沙……沙……”一个身影，出现在最后一截青石台阶下。
那己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更像是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
她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
她就是叶倾城。
大燕皇朝曾经最尊贵的长公主。
只因她身负“寂灭之体”，一种被世人诅咒为不祥的体质。
在皇位争夺中，她成了牺牲品，被亲人追杀，一路逃亡至此。
她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体内的寂灭之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她最后一点生命力。
她己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无边的黑暗。
她抬起头。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座破败的道观。
还看到了道观门口，那张吱呀作响的摇椅上，躺着一个年轻人。
仙缘？
还是又一个幻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那只血肉模糊，连指骨都露了出来手，扒住了最后一级台阶。
指甲在坚硬的青石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她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拖了上去。
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终于，她爬上了平台。
她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脸。
很年轻，很清秀，睡得正香。
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山野村夫。
可不知为何，在她眼中，这个年轻人的身影，却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
是她溺水之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仙长……”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了一丝嘶哑到极致的声音。
“救……我……”说完这两个字，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嗯？”
顾长生是被吵醒的。
他皱着眉头，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梦里的肥宅快乐水刚喝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心情很不爽。
他低下头。
看到了趴在自己脚边，浑身是血，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不明物体。
他愣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
他坐起身，仔细打量着。
是个女人。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判断，应该还很年轻。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流了好多血。
血水混合着泥土，把他刚扫干净没几天的地面，弄得一塌糊涂。
顾长生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情，也不是好奇。
而是两个字。
“麻烦。”
太麻烦了。
救人？
救活了，要管吃管住吧？
万一有仇家追来，还要打架吧？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打个屁啊。
不救？
这尸体怎么处理？
就这么扔在门口，过两天就得发臭，多影响环境。
他开始认真地盘算起来。
是把她拖到后山，挖个坑埋了省事？
还是首接从山崖上扔下去，一了百了？
挖坑好累啊，后山土那么硬。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