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楚渊的额角滑落，混着泥污和汗渍，他站在武门废弃后院的烂石上，双拳紧攥。
一截扫帚还残留在指间，像是他最后能抓住的一点尊严。
“楚家没了，你还敢在哪儿晃悠？”
门口的大汉冷哼，一脚踢翻空米袋。
楚渊目光一冷，嘴角却浮起一抹近乎嘲弄的笑：“也不看看你们这武馆，缺米缺斗气，扫地都用替身了？”
大汉本来想再吼一句，被他的讽刺弄得一愣，随后扔来一包发霉的干粮当遣散费。
楚渊背上瘪瘪的包袱，扫帚斜插腰间，脚下踩着碎玻璃似的离开了武门大院——他没有回头。
新兴城的街道比他想象中更“新”。
杂乱无序的铁皮棚、叫卖声搅乱了雨雾；老字号的小吃摊和黑科技武具店交错成一团。
街头流浪武者比狗还多，穿着不合身的战袍，手里攥着各类奇葩兵器。
有人比赛破空拳，有人蹲在小巷里比谁能一口气背完《武道基本法规》。
楚渊一头扎进人群，肚子咕咕作响。
昨日白馒头还没消化完，今天又多了块霉饼。
恰好街角传来一阵喧闹：“老板！
你的酱牛肉明明少了三两，不信你称！”
一个胖子扒拉摊子，用力得快把秤砣扔出天际。
铁洛——这个名字和身影，楚渊再熟悉不过。
他刚想迈步，鞋底和地上的牛骨头亲密接触，脚下一滑，狼狈坐到了铁洛旁边。
铁洛嘿嘿一笑，抓起一块酱牛肉递来：“这不是楚兄吗？
摔成这样，更落魄了。”
楚渊讪讪接过牛肉，嘴却不饶人：“你才落魄，刚才跟老板斗嘴那姿态，比我扫地还有劲。”
“兄弟别说了，你来了正好，老板没空理会，再不吃肥肉就让他滚！”
铁洛抢下两块肥牛肉，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诶，你怎么回新兴城了？
楚家不是……呃，之前挺风光的？”
楚渊眨眨眼，目光流转：“风光？
扫地都扫出武道感悟，你说风不风光？”
铁洛愣了片刻，看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忽然咧嘴笑，“那你现在呢，是想继续扫地进武道殿，还是混街头？”
“混街头，至少能混口饭吃。”
楚渊望一眼不远处的武斗场，“你不是要参赛么？
带我见识见识，说不定能偷学一招半式。”
铁洛显得兴奋，搂住楚渊的肩膀，“走，来新兴武城，什么都能长见识。
不止偷学，还能偷袋酱牛肉。”
他们一路踩过泥洼，绕过高科技武具店门前的自爆机器人，一老一少斗嘴如常。
楚渊提着那包发霉干粮，铁洛则挥舞着牛骨头，充满了野路子气息。
刚走到武斗场门口，却被迎面一个娇小的黑影拦住。
“等会。”
女子声音清冷，眼神如刀。
她身穿朴素青衫，腰间悬挂一排奇异的药瓶。
脚下步伐虚浮，却极快地闪进身前，像幽灵一样。
铁洛先是一愣：“阮星瑶，你怎么在这儿？”
楚渊看见阮星瑶眼底闪过一丝迟疑，随即抬头道：“铁洛，你能不能不要在众目睽睽下，推销你那两块牛骨头？
上次被狗队围堵你忘了？”
铁洛一拍脑门，怔怔地把牛骨头藏进怀里：“老规矩没变，这次是帮楚兄找落脚地，又不是抢狗队的饭。”
阮星瑶不耐地嘟哝一句，目光转向楚渊：“你也回来了？
楚家那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楚渊笑意微微凝固，“看看新兴城有没有能给我扫地的地方。”
阮星瑶盯他片刻，突然递上一瓶药：“吃了不死，可以撑一天。
别一天到晚靠霉饼活着，容易变蠢。”
楚渊瞧药瓶：“毒药还是补药？”
阮星瑶哼了一声，冷冷道：“自己分辨。”
铁洛哈哈大笑，拍拍楚渊背，“阮星瑶你就别嘴硬，见楚兄落魄心疼，还装作不关心。”
阮星瑶白了他一眼：“铁洛，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家伙在身边？
前天你不是说，要独闯武斗场？”
铁洛咧嘴一笑，挥拳比划：“独闯太孤独，带个兄弟还能多吃两块牛肉。”
三人就这样在武斗场门前斗嘴。
西周人群渐渐聚拢，有流浪武者，也有门派弟子混迹其中。
楚渊小心翼翼收好药瓶，视线在场地巡游，注意到一排新型武器展台上，一位少年正用机械臂拆解飞刀。
“官无声。”
铁洛却先指给他：“那不是官无声吗？
据说他最近搞了种能远程操控暗器的黑科技，赌城那票人都抢疯了。”
楚渊眯眼看着那少年——面容精致，眉眼间透着不服气的高傲。
他动作利索，拆机械臂时嘴角挂着一丝冷嘲。
铁洛拉着楚渊靠过去，官无声头也不抬，冷冷说道：“别挡我光线，你们来干嘛？
难道也想入伙搞个门派？”
楚渊瞬间变脸，语气轻松：“我们想混饭吃，不搞门派。
但听说你这里工资高，每天供应酱牛肉？”
官无声终于抬头，嘴唇一翘，“要混饭吃，在我的地盘——得先答题：武林新规第一条是什么？”
铁洛愣了愣，摸鼻道：“是……‘强者不准吃三楼自助’？”
官无声大嘴一撇，“是‘团体协作优先’，别给我来老套。
楚渊，你会拆这东西吗？
会就留下。”
楚渊挑眉，手指敲击那台拆了一半的机械臂，玩味地道：“拆是能拆，但你没说组装能多给一块牛肉。”
官无声嘴角一抽，顿时气氛微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菜市场里的武学交流大会。
几个旁观的流民武者笑了起来，场地气氛缓和不少。
阮星瑶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拉住楚渊，“你不是来搬救兵的吧？”
楚渊摇头，“只是来混个饭，能混出条路就更好。”
铁洛把楚渊拍得首咳嗽，指着对面武场，“有门派请人，咱们组队去看看！”
官无声挥挥手，示意他俩留下，“别急着去碰运气，现在有新的规则，五人组队才有入选资格。”
楚渊挑眉看他：“五人？
那你缺人？”
官无声眼神古怪，“不缺人，我缺的是能把旧武道改得更蠢……不对，是更好的人。”
铁洛嘟囔一声：“改得更蠢就好了，没人能赢我。”
然而此刻，楚渊心头却有些欣慰。
落魄和漂泊带来的苦涩，被铁洛粗鲁的关怀和阮星瑶的冷毒嘴缓缓冲淡。
他收起那瓶药，抬头望见新兴城的烟雨与铁棚灯火。
无论扫地还是拆机械，何处不能搏一把？
他抿嘴轻声自语：“下一步，该怎么闯？”
三人再度向武场深处走去，一阵机巧暗器爆响，官无声退后两步，挥手叫道：“别发呆了，跟上！
门派改革试炼马上开始，谁掉队今晚就只能吃霉饼！”
楚渊迈步追上去，泥水裹着脚踝，前路并不平坦，但他己不再畏惧跌倒。
新兴城的夜色下，三人的背影逐渐与热闹人群融在一起，仿佛一颗新芽，在乱世里静静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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