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空气在城市天台上变得有些浮躁，远处的办公楼像一排排摩登的巨兽，俯瞰着这座尚未完全觉醒的都市。
程尧站在“九局”大门前，把手塞进口袋，整个人仿佛在用身体压制刚刚涌起的不安。
他再三确认了门上的字样，没有按眼镜腿；看上去，他其实更像个来偷快递的大学生。
可惜——偷快递这行，他应该没那个胆量。
“你愣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凌厉女声。
程尧脚下一绊，差点误以为自己还站在老家的培训班门口。
“苏绮，心理分析师——你就是新来的程尧？”
她头也不回地扫视他，从上到下，像是在精准定位一块待切割的橡皮。
“……是。”
程尧反应慢了半拍。
他听过苏绮的大名，据说这位心理学女魔头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甚至能从一个陌生路人买咖啡的顺序推测对方的生活偏好。
“报告表递了吗？”
苏绮步子很快，检索般巡视着大门旁杂乱的信箱。
“递了、递了，邮箱验证之后还提醒我说欢迎加入‘九局大家庭’、语气特别像保险公司的——废话留着填调查笔录。”
苏绮抬眼，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程尧顿时哑口。
他一步三晃地跟着苏绮，穿过狭长的走道。
九局办公室被清晨的光线照射得分外明亮，墙上挂着各类过去案件的线索板，混杂纸质与电子显示的时代味道。
一进门，一阵恼人的电钻声传来。
角落里的男人全神贯注地敲打笔记本，头发乱得可以用来遮阳——林嘉治。
局里传说中的“科技手套”，谁也不晓得他的手指能敲快多少个字节，只知道咖啡杯旁永远没盖子。
“新人？
把门随手关。”
林嘉治头都没抬，光标在屏幕上闪动，“再迟五分钟你就错过班车了。”
“班车？”
程尧皱眉。
苏绮淡淡答道：“新员工安保考察项目罢了。
放心，体力要求参照体测最低线。”
林嘉治终于抬眼，扫了程尧一眼，浓烈的omega-3气息混杂技术宅的倦意。
“你要是一会儿掉队，别占我楼梯口。”
说完又扎进代码里，一副“谁来都拦不住我debug天下”的气势。
程尧试探着推门，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新来的？
名字我都记好了——程尧，对吧？
外号叫‘布丁头’？”
方楚歌，外部灵感顾问，头发比自由市场还自由，说话像瞬间切换了n种语言的人格。
“你是不是觉得进局接下来会打怪升级？
还是希望今天第一案能遇到飞天走壁的怪盗猫？”
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尴尬。
程尧故作冷静，“只求正常上班，最好能用少量脑力度过试用期。”
苏绮似乎没兴趣观摩“新人见面会”，径首将一份资料甩到桌上。
“第一个案子——平层住宅离奇死亡。
程尧，你主导走访，嘉治负责技术支撑，方楚歌随机思辨，三人的阶段性整理我亲自复核。”
林嘉治面无表情地点头，算默认。
方楚歌则两手一摊，夸张地叹气：“比我以前参加过的线上剧本杀还无聊，但既然女王发话，那我就赏脸陪你们玩一玩吧。”
说完龇牙一笑，看上去像刚吞掉一只无线鼠标。
程尧努力组织语言，试图融入对方的节奏：“要不要我先简单说下思路？”
苏绮靠在门边冷冷看他一眼：“按照案件手册处理，别自作聪明。”
他一愣，莫名有种被心理医生当场拆穿底裤的尴尬——虽然他从没当心理医生的梦想。
办公室里浮现出短暂的静默。
苏绮手里的记录本‘啪’地合上，示意众人各忙各的。
林嘉治背着电脑抢先一步出门，只留下咖啡杯孤零零地冒着热气。
方楚歌正翻着手机，像是在发推理吐槽。
程尧心里一横，跟了出去。
他努力走快，在电梯门口险些撞上林嘉治的背，差点把科技手套和自己一起送进维修部。
两辆黑色轿车早己在大楼门口候着。
现场气氛严密得和白日的城市流光格格不入。
苏绮上车前，冷不丁回头：“程尧，第一轮走访由你牵头。
别翻车，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轿车里空气紧绷，连空调都吹出微妙的冷意。
程尧努力梳理脑袋里有限的资料：受害人谢明，38岁普通设计师，被发现死于家中客厅，门窗紧闭，现场无明显打斗痕迹，监控记录异常——持续拍到了凌晨未见他人出入。
到达案发小区时，保安队长狐疑地打量这一群奇装异服的来客。
方楚歌眨眨眼：“别怕，我们是调查局，不是舞蹈团。”
程尧学着苏绮的样子，沉着询问物业调取监控。
林嘉治给自己灌了一口咖啡，修长的手指飞快敲击手持终端。
物业经理瞟了一眼林的黑眼圈和贴满程序员贴纸的设备，有点怀疑调查局招人的标准是不是“以奇为美”。
进屋时，房间里可闻到未散尽的男士古龙水和消毒液混合味道。
程尧深呼吸，强行按下紧张，小心翼翼观察桌面、水杯、门锁和插座——每处细节都可能藏有线索。
他下意识摘出手套，思考是否要试探性翻动物品。
“记得保持现场原貌。”
苏绮的声音不容置疑地飘过，程尧手立刻定在半空，尴尬得像忘词的话剧演员。
林嘉治短促咳嗽：“路径分析我帮你调监控，但别指望有什么大片，数据很干。”
方楚歌己经蹲在厨房门口盯着一枚鞋印，神情夸张得像刚破解了福尔摩斯的隐藏谜题：“你们没发现吗？
厨房地板的花纹里，有一条奇怪的水渍痕迹，形状不对……”程尧凑过去，试图接话，却踩到了话尾。
方楚歌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调皮：“要不你来推理一下？
新人试试手。”
程尧仔细端详这道水渍，皱眉道：“水渍延伸到垃圾桶旁边……但垃圾桶底部干净，说明有人清理过。
是不是死者早上打扫过？”
林嘉治翻了个白眼：“讲得很有生活气息，但不够谋杀气息。”
苏绮淡淡开口：“我们要的不是家庭清洁分析，你的细节观察还不到位。
建议重新梳理下推理思路。”
话音刚落，方楚歌低头哼了一句歌：“队友需要呼叫啦，新人有点掉线。”
尴尬的气氛在屋内蔓延，程尧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甄嬛传》里唯一无台词的路人甲。
第一次团队合作，就这样以半滑铁卢的方式告终。
他强装镇定，默默在本子上记录疑点，却怎么也写不满页。
苏绮递给他一组观察提纲，说话依旧淡漠：“回局后交份心得报告。
新人的成长，都是先从挨批开始的。”
程尧苦笑，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调查局的‘幽默’风格，远比他想象中的残酷。
案件还未有分毫头绪，团队成员关系也悬在一线微妙间。
但穿过嘈杂的都市街景，晨光在他肩头悄然落下。
程尧握紧笔记本，朝队伍跟了上去，动作比之前坚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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