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铜座钟指向七点整，钟研升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目光扫过女儿怔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钟倾意盯着雨幕中渐渐熄灭的车灯，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羊绒披肩的流苏——那是傅斯年方才撑伞送她回屋时，顺手替她披上的。
"阿意，去书房给你哥和傅总送壶茶。
"顾佩珊将鎏金茶壶搁在描银托盘上，指尖点了点女儿发烫的耳尖，"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红木楼梯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钟倾意站在书房门前深吸口气，檀木门缝里漏出低沉的交谈声。
她轻叩三下，推门而入时，落地窗外的暮色正将整间屋子染成琥珀色。
钟硕礼仰靠在真皮沙发上转着钢笔，文件散落在膝头。
傅斯年立在书柜前，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腕间的百达翡丽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钟氏与傅氏合作案的核心文件，听见声响转身时，镜片后的眸光突然柔和下来。
"来得正好。
"钟硕礼招了招手，"傅总对城西地块的规划有新想法。
"钟倾意垂眸将茶盏放在两人中间的胡桃木茶几上，却在收回手时被傅斯年轻轻按住。
她浑身僵住，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起瓷勺，将杯口漂浮的茶叶缓缓拨到边缘："刚泡的茶，小心烫。
"空气瞬间凝滞。
钟硕礼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傅斯年却像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将凉了些的茶盏推向她。
钟倾意这才发现，他搁在文件上的左手边，钢笔下压着半截黑色丝绒——正是她遗落的发绳。
"傅总对我妹妹倒是细心。
"钟硕礼似笑非笑地开口，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傅斯年终于收回手，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手腕："钟小姐的手生了冻疮，碰不得凉。
"他翻开新一页合同，钢笔尖精准点在土地开发条款上，"这块商业区的动线设计......"钟倾意蜷在角落的扶手椅里，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谈判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傅斯年挺首的脊背，将他投在文件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的身影也一并笼罩。
羊绒披肩还带着雪松混着雨水的气息，而那截黑色丝绒在暖黄台灯下泛着柔光，像一根悄然绷紧的弦，将整间书房的空气都绷得发颤。
谈判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此起彼伏，钟倾意的目光却始终黏在那截黑色丝绒发绳上。
傅斯年每翻动一页文件，发绳就跟着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诉说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阿意，你对这块地的规划有什么想法？”
钟硕礼突然开口，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她猛地回过神，迎上傅斯年饶有兴致的目光，脸颊瞬间发烫。
“我……我不太懂这些。”
她嗫嚅着，手指绞着裙摆。
“钟小姐学过建筑设计。”
傅斯年替她解围，声音低沉而笃定，“听说在米兰交换时，还拿过设计比赛的奖项？”
钟倾意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竟连这些都知道。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深夜，她在朋友圈发过一张设计图，配图文字是“熬夜秃头的成果”，底下只有一个点赞——正是傅斯年。
当时她还以为是手滑，此刻想来，只怕是他刻意关注己久。
“既然如此，不如听听阿意的看法。”
钟研升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来宵夜的顾佩珊。
他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女儿起身。
钟倾意硬着头皮走到书桌前，傅斯年很自然地让出位置，却在她经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紧张，你画的教堂穹顶，比专业建筑师都灵动。”
她差点绊了一跤，扶着桌沿才站稳。
灯光下，傅斯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钟硕礼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刚要开口，顾佩珊端着燕窝粥进来，笑着打圆场：“谈公事也不能饿着，先吃点东西吧。”
傅斯年接过顾佩珊递来的碗，却转手放在钟倾意面前：“你最喜欢桂花蜜，钟夫人特意让厨房加的。”
钟倾意握着温润的瓷碗，心跳如擂鼓。
他怎么会知道？
那是小时候他们偷偷溜出去吃糖水，她随口提过的喜好。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竟都记在心里。
窗外的月光愈发皎洁，洒在傅斯年专注喝粥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俊美。
钟倾意望着碗里漂浮的桂花，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年少的心动，或许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