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国愣住了，他原本以为李家是来赔钱道歉的，怎么也没想到，李良竟然会提出要娶念念。
他下意识地就想破口大骂，骂他痴心妄想，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妹妹。
念念的名声……己经毁了。
在这个小小的渔村里，女孩子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
出了这种事，就算李家赔再多的钱，也堵不住村里人的悠悠众口。
以后，谁还敢娶她？
就算有人肯娶，怕也是些歪瓜裂枣，或者家里穷得叮当响，娶不上媳妇的光棍。
与其让念念将来受那种苦，嫁给眼前这个虽然混账但至少知根知底的小子……顾卫国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拳打死李良，可理智又告诉他，打死他，妹妹的处境只会更糟。
王秀兰也停止了哭泣，她抱着女儿，同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良。
为人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
可现在……她心里又气又恨，却也明白，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王秀兰颤抖着声音问，她不确定地看向李建国和张兰。
张兰连忙点头，走上前，拉住王秀兰的手，眼泪又下来了：“秀兰嫂子，是真的。
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是我们家这畜生做错了事。
我们今天就是来请罪，也是来求亲的。
只要你们点头，我们李家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念念娶过门，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风光？”
顾卫国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出了这种事，还谈什么风光？
我顾家的脸都丢尽了！”
李建国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递了过去：“卫国兄弟，我知道，这点钱不算什么，也弥补不了念念受到的伤害。
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算是给念念的彩礼。
我知道不够，以后，我们两口子，还有李良这小子，做牛做马，挣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念念。”
顾卫国看了一眼那个小布包，没有接。
他知道李家的家底，能凑出这些钱，怕是己经倾其所有了。
他沉默了，院子里只剩下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着他做决定。
过了许久，顾卫国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行了，都起来吧。”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良，眼神依旧冰冷：“李良，你给我听清楚了。
我不是把念念嫁给你，我是把她托付给你。
从今天起，你要是敢让她掉一滴眼泪，我顾卫国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沉到海里去喂鱼！”
这话，就是同意了。
李建国和张兰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两人连声道谢，拉着还想跪着的李良站了起来。
李良看着顾卫国，郑重地鞠了一躬：“顾大伯，您放心，我李良说到做到。”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家人商量着，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
一切从简，不请客，不摆酒，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把该走的过场走了，就算成亲了。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低调越好。
李家的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顾家三口。
“爹，娘……”顾念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我不想嫁……”她一想到要和那个昨晚还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共度一生，就觉得浑身发冷。
王秀兰抱着女儿，眼泪又流了下来：“傻孩子，娘知道你委屈。
可是……不嫁又能怎么办呢？
你的名声……以后可怎么活啊？”
顾卫国蹲在地上，捡起被扔在一边的补网梭，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背对着妻女，声音闷闷的：“念念，是爹没用，没保护好你。
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李良那小子虽然混账，但今天看他那样子，也算是有几分担当。
以后，有爹在，他不敢欺负你。”
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顾念看着父亲宽厚却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看着母亲哭得红肿的眼睛，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她没有别的选择。
另一边，李良跟着父母回了家。
一进门，李建国就指着他说：“从今天起，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张兰则开始发愁：“一个月的时间，这可怎么准备啊。
彩礼给了人家，家里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办喜事要扯红布，要买新被褥，要请木匠打张新床……哪样不要钱啊。”
李良听着母亲的絮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家里是真的穷。
父亲每天出海打渔，看天吃饭，收入很不稳定。
母亲养着几只鸡，种着一小块菜地，也就能贴补点家用。
“爹，娘，钱的事，你们别愁。”
李良开口说道，“我来想办法。”
“你？”
李建国斜了他一眼，“你能想什么办法？
是去偷还是去抢？”
“爹，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李良看着父亲，认真地说，“我会去赶海，去挣钱。
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把办喜事的钱都挣回来，还要给念念买几件新衣服。”
上辈子，他虽然混账，但也在海边混了几十年。
对于这片大海，他比谁都熟悉。
他知道什么时候退潮，知道哪个旮旯里藏着值钱的海货，知道哪片海域的鱼最多。
这些，都是他这辈子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建国看着儿子，眼神里带着怀疑。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懒，让他跟着出海，不是嫌风大就是嫌浪高，赶海更是嫌脏嫌累，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
“就凭你？
你能赶到什么好东西？”
“爹，你让我试试。”
李良说，“明天就是初一，是大潮。
天亮前，我去后山那片礁石滩看看。
我保证，肯定能有收获。”
后山那片礁石滩，因为路不好走，礁石又多又滑，村里人很少去。
但李良记得，那里藏着不少好东西，特别是大潮汛的时候，能捡到不少值钱的青蟹和海螺。
看着儿子不像是在说胡话的样子，李建国沉默了。
他心里也清楚，光靠他一个人打渔，想在一个月内凑齐办喜事的钱，根本不可能。
让儿子去试试，总比在家闲着强。
“行，那你明天就去。”
李建国点了下头，“要是天黑前你拿不回像样的东西，以后就老老实实跟我出海拉网！”
“好！”
李良应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他改变自己，改变这个家，也是为自己赎罪的第一步，他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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