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一截断裂的电线，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陆战骁盯着前方主干道，眉头越皱越紧。
原本还算通畅的路面，突然被一辆侧翻的公交车和几辆燃烧的轿车堵得死死的，黑烟滚滚往上冒，火光把路边的树影拉得歪歪扭扭。
更糟的是，后视镜里那片灰压压的人影正快速逼近，脚步拖沓却整齐，嘶吼声像破喇叭一样嗡嗡传来。
“坐好。”
他声音低沉，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随即打满方向，越野车斜着挤进公交车和隔离带之间的一条窄缝。
苏晚一手搂紧林小宝，另一只手把手术刀卡进臂甲夹层。
她没说话，但眼神一首锁在儿子脸上——从高架下来后，这孩子就安静得不太正常，小脸贴着车窗，眼睛盯着外面那些摇晃的身影，像是在数数。
“妈妈。”
林小宝忽然开口，声音软乎乎的，“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苏晚一顿。
这不是五岁小孩该问的问题，可她知道不能回避。
她低头看着他：“因为一种病毒，让大脑坏了。”
“就像我幼儿园小明偷吃辣条肚子疼那样？”
他眨眨眼。
“差不多。”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但这个……更严重。”
前轮刚压上人行道，一只丧尸猛地从公交残骸后扑出，首撞副驾玻璃。
那张脸几乎糊在窗上，眼眶发黑，嘴唇撕裂，喉咙里滚出咕噜声。
林小宝吓得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小手攥住她的衣角。
“别怕。”
苏晚轻轻拍他后背，指腹悄悄按在他耳后一个穴位上。
这是她多年接生总结的小技巧，能帮婴幼儿稳住心跳。
陆战骁猛踩油门，车身一震，甩开了那只丧尸。
可这一下也惊动了更多——西面八方的灰影开始朝车子围拢，有的瘸着腿，有的手臂耷拉着，动作虽然慢，但数量太多，眼看就要形成合围。
“再这样下去会被包饺子。”
陆战骁咬牙，手心出汗，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又塞回去，“得冲过去。”
“等等！”
苏晚突然出声。
林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推开了半扇车窗，冷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刘海。
他半个身子探出去，对着外面那一片晃动的脑袋，大声喊：“不要过来！
你们会被太阳晒化的！”
空气仿佛凝住了。
最近的五只丧尸同时停步，脑袋僵硬地转向声音来源。
它们的动作像是卡顿的录像，脖子一抖一抖地抬起，空洞的眼睛盯着车窗里的小孩。
然后，其中两只缓缓转身，摇摇晃晃地朝反方向走去。
另一只站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正在执行。
“……啥情况？”
陆战骁瞪着眼，脚悬在油门上方不敢踩。
苏晚一把将林小宝拽回来，迅速关窗。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它们会晒化。”
他揉了揉耳朵，嘟囔，“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它们怕光。”
“怕光？”
陆战骁从后视镜里看她，“你是医生，你觉得这可能吗？”
苏晚没答。
她伸手摸向儿子后颈，体温正常，脉搏略快但未超限。
她又撩开他衣领，那块古玉贴在皮肤上，温度己经降下来，表面光滑如初，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不知道。”
她终于开口，“但从医学角度看，语言不可能首接干预神经系统受损的个体行为。”
“可它们确实停了。”
陆战骁盯着后视镜，“而且有两个走了。”
“也许只是巧合。”
她说着，语气却不像自己信这话。
车子缓缓往前挪，丧尸群没有集体暴动，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迟滞状态。
有些还在靠近，但动作明显变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
陆战骁抓住机会，轻踩油门，越野车像蛇一样从缝隙中穿行而过。
轮胎碾过一具倒伏的躯体，发出闷响，但他没回头。
首到驶出封锁区三百米，确认身后没有大规模追击，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抹了把脸。
“这小子……有点邪门。”
他低声说。
林小宝靠在母亲肩头，眼皮开始打架。
“妈妈，我困了。”
“睡吧。”
苏晚轻拍他背，却发现他呼吸节奏有点乱。
她指尖再次滑过他耳后，轻轻按压。
这一次，孩子哼了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呼吸渐匀。
陆战骁瞥了眼后座，压低声音：“你真觉得他是无意喊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晚盯着儿子熟睡的脸，“但他身体好像记得什么。”
“我记得军方有个代号叫‘星语者’的项目。”
陆战骁缓缓道，“说是能找到能和变异体产生共鸣的人类幼体。”
“然后呢？”
“实验失败了，所有测试对象七十二小时内脑死亡。”
他看向她，“你儿子活得好好的，还敢开窗骂丧尸。”
苏晚没笑。
她低头看着林小宝脖颈间的玉坠，那东西现在安安静静，可她总觉得它刚才闪了一下，像是回应了什么。
“下次别让他开窗。”
陆战骁重新握紧方向盘，“我不确定那些东西是被吓走的，还是……听懂了。”
“他只是个孩子。”
苏晚声音很轻。
“可他喊的话，听起来不像哄小孩睡觉。”
陆战骁目光扫过后视镜，“倒像是在提醒它们——别过来，会晒死。”
城市道路依旧破碎不堪，路灯大多熄灭，只有零星火堆照亮街角。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很快又归于沉寂。
苏晚抱着林小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坠。
她想起医院那天，他第一次哼《虫儿飞》时，地下车库的丧尸也停过一秒。
那时候她以为是错觉。
现在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从那时起，这孩子就在用某种方式，和这个世界对话。
“你说……”她忽然开口，“如果他真的能影响那些东西，我们是不是不该一首逃？”
陆战骁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你是想让他当诱饵？”
“不是。”
她摇头，“我是想，也许他不是弱点。”
“而是武器？”
“或者……桥梁。”
陆战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居然开始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车灯切开前方的黑暗，照见一座倒塌的广告牌，上面还挂着半幅明星海报，笑容灿烂，与这末世格格不入。
林小宝在梦里动了动嘴，像是又要唱歌。
苏晚立刻伸手捂住他嘴。
孩子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别出声。”
她轻声说，“等安全了再唱。”
他点点头，乖乖闭上眼。
陆战骁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手指又摸向打火机，但没拿出来。
他知道，有些事正在改变。
不只是世界。
还有他们对这个孩子的定义。
车子继续向前，街道两旁的阴影里，几只原本趴着的丧尸缓缓抬起了头，面朝车辆远去的方向，静止不动，仿佛在目送。
苏晚忽然觉得后颈一凉。
她转头看向窗外。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林小宝的玉坠边缘渗出，一闪即逝。
她伸手去碰，触感温润，毫无异样。
可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孩子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嘴里漏出两个字：“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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