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开了多久，油箱几次见底，窗外景色从山林变为平原，又掠过一片片田野。
苏瑾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首到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她才在一个看起来足够平凡、不起眼的小县城外放缓了车速。
十年后！
金乡县的晨光，总是带着一种慵懒而踏实的热度，慢悠悠地爬上“金鑫小区”斑驳的外墙，透过五楼那扇总是擦得干净的玻璃窗，落在正在吃早餐的姜明堃身上。
当年那个在血与火中瑟瑟发抖、需要被捂着眼睛抱走的八岁孩童，如今己长成清瘦挺拔的少年。
他安静地喝着粥，动作斯文，眼神清澈，却比同龄人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静和审慎，仿佛一汪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潜流暗涌。
“慢点吃，明堃，时间还早。”
苏瑾将一碟煎得金黄的鸡蛋推到他面前，语气温柔。
她系着素雅的围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任谁看去，都是一位容貌姣好、经营着一家小花店、独自将侄子抚养长大的普通女人。
只有极少数时候，比如此刻她看向明堃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与凝重。
十年隐忍，她己将姜家遗留的资源化入无形，构建起一张名为“星火”的隐秘网络，如同蛛网般监控着远方的风暴。
但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孩子能平安长大。
“知道了，苏姨。”
姜明堃点点头，声音清淡。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楼下几个老街坊正提着菜篮子寒暄，隔壁单元的李大爷又和人在棋盘上争得面红耳赤，充满了鲜活的市井烟火气。
这一切，构成了他十年来看似普通的日常。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县一中的喧嚣瞬间被点燃。
姜明堃随着人流走出校门，他习惯性地走在人群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
他的感知异于常人，这是十年蛰伏和体内那东西潜移默化带来的模糊馈赠。
他能隐约察觉到某些人的气血旺盛与否，能感应到一些物品上附着的微弱“气息”——尤其是那些年代久远、承载了岁月甚至…血火的东西。
比如，校门口那个推着三轮车卖旧货的老农，筐里那枚生锈的“嘉庆通宝”，就透着一股远比它表面年代更悠远的、属于市井生活的温润气息。
“明堃！
发什么呆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观察。
秦钥小跑着追上来，马尾辫在脑后活泼地甩动，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
她很自然地将一瓶冰水塞进明堃手里，自己拧开另一瓶猛灌了一口。
“谢了。”
姜明堃接过水，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秦钥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
十年的相依为命，有些默契早己刻入习惯。
“跟我还客气啥！”
秦钥摆摆手，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哎，我刚把教务系统里下周的月考时间偷偷调后了一天，厉害吧？”
姜明堃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小心‘老秃鹫’又找你谈话。”
他知道秦钥的黑客技术早己远超普通高中生，甚至某些专业人士，她以此为乐，也以此为盾，默默守护着他们这个小圈子不被外界窥探。
她的网名“钥影”，在某个隐秘的网络世界，己小有名气。
“安啦，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秦钥拍拍胸脯，随即又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说真的，我最近在清理一些境外爬虫，好像有模糊检索‘古兵器’、‘姜姓’之类的关键词，虽然很隐蔽…”姜明堃的目光倏地一凝，如同鹰隼，但瞬间又化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有些刺，不必总是提起，但从未忘记。
那是刻在骨头里的警钟。
“明堃！
钥姐！
这儿呢！”
校门口，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夏威夷衫、胖乎乎的身影正使劲挥舞着手臂，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是白小白，他们铁三角里的最后一块拼图，活宝兼“经费提供者”（自封的）。
他家的古董店“博古斋”在县城老街上开了几十年，据说祖上颇有些底蕴。
白小白本人对课本知识兴趣缺缺，但对各种野史传奇、古玩杂项却能说得头头是道，堪称人形历史百科（偏门版）。
“我说你俩能不能快点，我爷爷新收了块代的老玉璜，等着我去品鉴呢！”
白小白凑上来，很自然地想揽住两人的肩膀，被姜明堃不动声色地避开，只搭住了秦钥。
“就你？
还品鉴？
别又把高仿当西周文物，上次那‘商周’青铜爵的教训忘了？”
秦钥毫不客气地揭短。
“那…那是意外！
专家也有打眼的时候！”
白小白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这次感觉不一样，那玉璜握在手里，好像有故事！”
“是对你钱包的故事吧？”
秦钥吐槽。
姜明堃没参与斗嘴，他的目光掠过喧闹的街市。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牌被泥点 partially 遮挡的SUV缓缓从街角驶过。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但在那一瞬间，姜明堃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从车内透出，一闪而逝。
像毒蛇的信子，冰凉黏腻。
他身体瞬间绷紧，但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仿佛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那辆车。
“看啥呢明堃？”
白小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车尾，“喔，这车挺帅啊，不像咱这小地方的。”
“没什么，走吧。”
姜明堃率先朝老街方向走去，心跳却悄然加速。
那股气息…虽然极其淡薄，却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血腥、最黑暗的记忆碎片。
他用力攥了攥拳，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平静的日常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蛰伏的日子，或许真的快要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嬉笑打闹的秦钥和白小白，那份沉静的眼神深处，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守护之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安逸。
仿佛十年前那场撕裂生命的黑夜，从未发生过。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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