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枯枝败叶的腐朽气息,首往倪为国的肺管子裡钻。
他弓着腰,像一头受惊的野鹿,在光秃秃的树林裡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身后,倪家洼方向的零星枪声和鬼子呜哩哇啦的叫嚷,己经被拉远、模糊,但那股子血腥和焦糊味,却像是粘在了鼻腔裡,挥之不去。
“呼……呼……”他停下来,扶着一棵老槐树剧烈喘息,喉咙裡火辣辣的疼。
保安制服被树枝刮了好几道口子,冷风嗖嗖地往裡灌。
元宝和旺财紧随其后。
元宝状态还好,只是皮毛沾了些泥污,那双鸳鸯眼在渐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警惕地扫视着来路和西周。
旺财就狼狈多了,这憨货大概是真累了,吐着舌头哈哧哈哧,跑起来屁股一扭一扭,但嘴里居然还死死叼着那半个牛肉罐头,捨不得丢。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倪为国看着这两只决定他“金手指”使用权限的狗大爷,心裡五味杂陈。
穿越,打鬼子,听起来挺热血,可真摊上了,才知道这开局有多地狱。
别人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他倒好,开局……被两条狗拿捏了。
他再次调出那个坑爹的系统界面。
绑定者:倪为国当前狗大爷满意度:8/100(状态:疲惫,寒冷,对前途感到迷茫)可用满意度点数:0点系统所有者:边牧·元宝 & 边牧·旺财元宝满意度:25/100(状态:冷静,但需要安全的栖身之所)旺财满意度:10/100(状态:又累又困,想念温暖的狗窝)满意度又掉了点。
看来这玩意儿不光跟餵饱有关,还跟环境舒适度、安全感挂钩。
倪为国一阵头大,这伺候狗的难度系数,比在部队伺候连长还高!
当务之急,是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这腊月天的野地裡,别说人了,狗都能冻死。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记得老农说过这是倪家洼,大概在华北某处。
他当兵时学过点野外生存和基础地理,但具体位置抓瞎。
只能凭着感觉,往远离枪声、地势较高的地方摸去。
又跌跌撞撞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几乎完全黑透。
月亮被薄云遮着,透下点惨淡的光。
就在倪为国觉得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元宝突然停了下来,鼻子在空中使劲嗅了嗅,然后扭头看了倪为国一眼,低低“呜”了一声,朝着左前方一个山坡小跑过去。
“有发现?”
倪为国精神一振,赶紧跟上。
旺财也来了劲,叼着罐头屁颠屁颠追着元宝。
爬上山坡,拨开一丛枯黄的藤蔓,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入口露了出来。
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人弯腰进入,但裡面似乎有些深度,有股干燥的土腥气传出。
“好地方!”
倪为国心中一喜。
这山洞位置隐蔽,易守难攻,是个难得的藏身之所。
他示意元宝和旺财留在外面警戒,自己拔出刺刀,小心翼翼地摸进洞口。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隐约能看到山洞不深,大约十几米,最裡面比较宽敞,地面相对平整,没有野兽居住的痕迹,只有些碎石和干草。
“今晚就这儿了!”
倪为国松了口气,退出来,把两只狗叫进洞。
他又费了番力气,用洞口的藤蔓和枯枝把洞口做了些伪装,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
危机暂缓,寒冷和饥饿感便汹涌而来。
他只剩下一份压缩干粮和一升水,是刚才用最后几点满意度换的。
他自己饿着没事,但两位狗大爷可不能饿着,满意度己经低得可怜了。
他把压缩干粮掰成两半,想了想,又把其中一半再掰开,大的两块递给眼巴巴的旺财,小的一块递给元宝。
自己只就着水,啃着剩下那小半块梆硬的干粮。
“元宝,旺财,凑合吃点。
等明天,明天爸爸想办法搞点好吃的。”
倪为国一边嚼着没什么味道的干粮,一边给狗画饼。
他现在身无长物,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俩狗大爷心情好了,能赏他点满意度换物资。
旺财三下五除二就把干粮吞了,然后继续眼巴巴看着倪为国……手里的水壶。
元宝则细嚼慢咽,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喝了几口水,便走到洞口附近,趴了下来,耳朵却依旧机警地竖着。
倪为国看着界面上的满意度。
旺财吃了东西,满意度从10微微涨到了12。
元宝则没什么变化,还是25。
看来,光是喂饱,对元宝这种“高需求”狗大爷来说,还不够。
得想办法提升满意度!
不然明天就得喝西北风!
他尝试跟元宝沟通:“元宝,你看,这儿安全了,咱们是不是……研究一下那个系统?
看看还能换点啥?
比如……毯子?
火折子?
或者……再来个罐头?”
元宝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那眼神彷彿在说:“就这?
也想让本大爷满意?”
倪为国:“……”他又转向比较好糊弄的旺财:“旺财,好旺财,还想吃罐头不?
你看,只要你这儿……”他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是满意度,“数字高一点,爸爸就能给你变出罐头来!”
旺财听到“罐头”两个字,尾巴条件反射地摇了起来,凑过来用脑袋蹭倪为国的手,满意度从12蹦到了15!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并没有触发“许可兑换”的机制。
倪为国明白了。
这系统,不是他单方面讨好任何一个就行的。
似乎需要两只狗在“有明确兑换目标”这件事上,达成某种“共识”?
或者至少是“默许”?
而元宝,显然是拥有更高“否决权”的那一个。
这他妈比公司审批流程还复杂!
倪为国没辙了,身心俱疲,靠着冰冷的石壁,裹紧那件不顶事的保安外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里,他被冻醒了好几次。
每次醒来,都看到元宝依旧趴在洞口附近,像个忠诚的哨兵。
旺财则挤在他身边,靠他的体温取暖。
界面上的满意度,元宝的掉到了23,旺财的掉到了11。
寒冷和不安在持续消耗着那点可怜的家底。
……天刚蒙蒙亮,倪为国就被冻醒了。
山洞裡呵气成霜。
他活动了一下冻得发僵的手脚,看向界面,心凉了半截。
元宝满意度:21/100(状态:寒冷,饥饿,对两脚兽的生存能力表示怀疑)旺财满意度:9/100(状态:很冷,很饿,想回家)满意度又降了!
尤其是旺财,眼看就要跌破个位数!
不行,必须立刻搞到食物和御寒的东西!
他叫醒还在打哆嗦的旺财,和明显也没睡好的元宝。
“走,出去找找,看能不能弄到点吃的。”
走出山洞,寒冷彻骨。
倪为国带着两只狗,在荒山野岭裡小心翼翼地搜寻。
运气不错,没多久,旺财就凭着狗鼻子,在一处背风的山坳裡,发现了一小片没被冻坏的野菜,看样子像是苦菜之类。
倪为国认识几种可食用的野菜,这正在其中。
他赶紧用工兵锹(之前从鬼子身上摸来的)挖了些野菜。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升起一小堆篝火。
找了个相对完整的瓦罐(也是从废弃村庄附近捡的),化雪烧水,把野菜扔进去煮了一锅稀汤寡水的菜糊糊。
没有盐,味道可想而知。
倪为国自己喝了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把大部分菜糊糊倒在捡来的破碗裡,晾凉了给元宝和旺财。
旺财饿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就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底。
满意度从9回升到了13。
元宝却只是闻了闻,勉强喝了几口,就嫌弃地走开了。
满意度纹丝不动,还是21。
倪为国叹了口气。
元宝这家伙,以前在家就挑食,狗粮不是顶级进口的都不乐意吃,现在这猪食一样的野菜糊糊,能喝几口己经给足面子了。
看来,想靠野菜糊糊提升元宝的满意度,是痴心妄想。
他必须搞到肉,或者类似罐头这样的“硬通货”。
可这荒山野岭,上哪搞肉?
打猎?
就凭他手里这把枪,枪声一响,鬼子伪军闻着味儿就来了。
正发愁间,元宝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东南方向低吼了一声,身体伏低,做出了警戒姿态。
倪为国心中一凛,立刻熄灭篝火,示意旺财噤声,带着两只狗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不一会儿,一阵吱吱呀呀的车轴声和杂沓的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不耐烦的呵斥。
“快点!
磨磨蹭蹭的,想挨枪子儿吗?”
是中文!
但口气恶劣,不像好人。
倪为国悄悄探出头,只见山下一条土路上,走来一队人。
大约七八个穿着杂乱棉袄、端着老套筒或汉阳造的人,押着三辆骡马大车。
车上盖着苦布,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的什么。
押车的人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流里流气。
“伪军?”
倪为国立刻判断。
这应该是一支给鬼子运送物资的伪军小队。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三辆大车上。
如果是物资,裡面会不会有……吃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抢他娘的!
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方有七八个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乌合之众,但毕竟人多枪多。
自己就一把三八大盖,加上五发子弹(昨晚用掉一发),还有两颗手雷(用掉一颗)。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身边这两位……狗大爷。
他下意识地看向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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