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粽子本君收了

天庭仙才盘点，我行至文昌帝君座前。

有何所长?

我结巴，呃，绳结?捆绑?黏人?口味也……

帝君执朱笔之手微顿，凤眸轻抬。

既如此，留于本君座下听用。

我: ???

1

琼楼玉宇，仙雾缭绕。

我在流水线上打螺丝，咳，我在观文阁里捆文书。

骂骂咧咧。

本工具粽说自己擅长绳结、捆绑，指的是床榻上，咳，战场上，让人叫爸爸那种。

只要被我缚住，别说你想逃跑，就连放屁都得先填个申请表。

那才是正经粽子该干的正经事。

可不是给裹脚布打蝴蝶结这种家政服务。

忙了一个时辰。

抱着《绝密东海龙宫三太子 em。 日记暨珍珠产量下跌原因分析》，走向书壁。

一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

哎——呦——喂——

我，极品黏米粽，居然手滑了

轰隆——哗啦——哐当——噗叽——

2

嗷——

一道白影直落。

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粽子裂开。

白影也没料到地上突然冒出个我。

它一个急刹车，弓身、低头、张嘴。

衔住了自己的尾巴。

变成了首尾相连、原地打转的毛绒滚筒。

还自带呜呜呜特效。

我默默看着这只脑子不太灵光的毛团。

一炷香后。

小可怜～吓坏了吧～姐姐我来疼你啦

手腕一翻，五彩丝线咻地弹出。

毛溜溜球被我五花大绑。

左手一勾，右手一拉。

好沉热乎乎的

我定睛看向怀中。

通体雪白，两只尖耳贴着脑袋，耳尖泛红。

额上遍布神秘花纹。

流金兽瞳正瞪着我，七分屈辱，三分震惊。

鼻翼翕动，喘着粗气。

不高兴啦。

不过，居然不是濒危保护动物獙獙?

是体型大了亿点的猫猫?帝君的灵宠吗?

声音夹起来:

哎呀呀～谁家的小可爱～掉地上啦～

我说着，伸出罪恶的双手，开始 rua。

大白猫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它掀起眼皮，在我脸上飞快掠过，又闭上。

十斤修猫，九斤反骨，看我治不了你。

3

我嘿嘿一笑，伸手一招。

彩绳瞬间化作线球。

猫～猫～你看你看～这是什么呀～圆滚滚～还会跑哦～想不想要呀～

大白猫闭着眼，装得跟真死了一样。

但尾巴扫动的频率明显快了几拍。

身体很诚实嘛。

我把线球抛到它爪子刚好能够到的地方。

在它即将碰到的前一秒，猛地回扯。

骨碌碌——嗖

金瞳从眼缝中闪过。

死死锁定了五彩球。

它原本慵懒的身体，此刻如拉满的弓弦。

上钩啦，小东西。

我把身上的百迭裙尽数化作五彩线。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故意让几个线球轻轻擦过它的胡须，蹭过它的鼻尖，绕着它的尾巴打转。

3D 立体环绕式挑逗下，大白猫呼吸加重。

那条雪白长尾此刻完全绷直，有节奏地抽打地面，发出啪、啪、啪的爆鸣。

你喜欢这样?

想要吗?

躺好别动。

我喋喋不羞，完全没注意自己的 talk 已逐渐从 baby 变得 dirty。

就在我将漫天的五彩球汇成一个彩虹球时。

吼——

白色闪电破空。

我下意识地将四处作乱的彩线收回护体。

大白猫的动作却比想象中更快。

它目标明确，就是我胸前的球球。

闪着寒光的利爪弹出。

可就在它即将碰到我的一刹那，大白猫仿佛看见了什么禁忌画面，动作猛地一滞。

连猫带球，五体投地。

又像是屁股被地面烫到了一般，嗖地弹起。

徒留满地荒唐。

4

这，这猫，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连句多谢姐姐款待都没?

我一边在心里输出亲切问候，一边随手掐了个云织锦霞诀。

彩虹球化作流光裙。

至于地上那坨惨遭蹂躏的文书……

只能祭出祖传秘技不行就多糊几层。

最后一卷抢救完毕，还没喘口气。

一道清隽身影步入。

文昌帝君。

我秒切乖巧小仙娥模式:

帝君安好。

脑中却在盘算:

犯罪现场处理干净了吧?

他会不会发现我上班摸鱼啊不是摸猫啊?

帝君负手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叫起。

还用那种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傻闺女的眼神看我。

我只能盯着那身月白云纹锦袍的下摆发呆。

一看就很贵……

嗯?怎么这么多褶子?下摆边缘还有灰?

高岭之花文昌帝君，这么不修边幅?

本君姓孟，单名一个极字。

清冷声音砸得我一激灵。

不是说文昌帝君惜字如金，除了知道了，基本不跟我们这种打工仔废话的吗?

他自报家门，是想让我以后都叫他本名?

小仙惶恐，小仙姓荼，单名一个桉字。

我带着满脑子问号抬头。

唔，帝君尊容……

眉眼出尘，墨发如瀑，头发丝都带着仙气。

想 rua。

孟极沉沉看我，徐徐吐出一句:

你……至今都不曾读书识字么?

5

胸口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顺带犁了三遍心田。

回禀帝君，小仙是读过书的，只是比较擅长看图说话，对长篇大论不太感冒。

哦?《山海经》如何?此书图文并茂，想来你应有所涉猎。

这种少儿读物，谁没用它垫过桌角啊。

自然是拜读过的。

只是观其图，未曾留意异兽名讳?

图画传神，名讳……点缀而已，点缀

区区两三字，也从未入眼?

小仙专注于领会精神内核。

孟极默然片刻，语气意味深长:

你当多读些书，字字珠玑，句句研习。

是是，小仙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粽。

居然想 CPU 我。

有本事别用勾魂摄魄的眼睛看我。

此前你说，极擅绳结、捆绑之术?

呃，是，是的，小仙略懂，略懂。

想不想体验一下本粽的 VIP 服务啊帝君。

既如此，那便将书壁上所有的典藏孤本与心法秘要，都整理一遍，造册归档罢。

我: ???

他怎么不直接说——

既如此，本君看你不爽，那便累死你罢。

6

我挪到通天书壁旁。

刚才逗猫，灵力耗费不少，面对这些一看就很费神仙的玉简金册，真有点力不从心。

孟极在长桌前坐下，举止从容、姿态优雅。

那如玉线条，那幽深眼神，那微抿薄唇……

可恶，让人想犯错误。

不过，他刚才是不是往我这边瞥了一眼?

是怕我偷学后一统三界，把他压在身下，咳，踩在脚下?

抽出一本主角标配《九转玄功奥义详解》。

激动地翻开，每页上面都写了满满的字。

仔细看了半晌，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文盲。

愤愤地吹了吹头上的五彩呆毛。

一边大力装订文书，一边绕着书壁打转。

《太上忘情凝神诀》《混元一气万法归宗心经》《天道运行与星轨推衍精要》……

好吧，我只配干苦力。

就在我怀疑粽生，准备提前退休，把自己酿成米酒时，忽然被一股神秘力量绊了下。

随即，脚步愈发沉重，如同陷入泥沼。

唔?

白玉地面并无异常。

难道，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经天纬地之策、宇宙洪荒奥秘，竟自带万钧之力，能把凡夫粽子压成旺旺米饼?

怪不得没禁制，敢情是用知识压制一切。

可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几次三番……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7

妈耶

我吓得差点解体。

但预想中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并未发生。

感觉像是谁轻轻地、稳稳地把我拉住了?

孟极?

不，不用了帝君，小仙自己来就行

我转过头，对上那双凤眸。

他在我身后，如一座冰山。

不是他?那是谁?鬼手吗?

循着轻微的拉扯感看去——

只见一根本应安分待在我裙摆上的五彩线头，此刻正非常不检点地勾着书壁边缘。

一番负重前行后，那根线头已将附近的书壁、卷册，还有我本人，统统连了起来。

身上的流光裙，也成了……破渔网?

怪不得凉飕飕。

因为我现在，整只粽，只着一件轻薄里衣。

完全暴露在微冷的空气里。

和某位帝君那冻结一切的目光下。

孟极瞥我一眼，敛了眼睫。

仿佛多看一息，凤眼就会瞎掉。

我手指微动，正要掐诀。

等等，他突然打断了我的施法前摇，又要……缠线球了?

啥?

尴尬沉默后，孟极把手中古籍递了过来。

先……暂且绕在此书上罢。

哈?

可那五彩线已打了无数究极死结。

我此刻的灵力显然解不开。

唯一的办法……

看着眼前那双修长的手，我一咬牙:

孟极，那个，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解开?

狂悖之语

让掌管亿万生灵文运功名、可能连如厕都没功夫的文昌帝君，帮我……打毛线?

出乎意料的是，孟极没有动怒。

他垂眸，看了看我的盘丝洞行为艺术。

又抬眼，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知道了。

8

孟极拿来给我缠毛线的书，不对劲。

封面青灰、纸张泛黄，边角还有毛茬。

显然经常翻阅，反复蹂躏。

本以为是什么看一眼就暴涨修为的孤本。

一看书名，《九天仙术入门指南（全彩）》。

我: ……

感觉就像，你攒了三个月的月俸，入手一件商周青铜器，结果擦掉上面的泥——

Made in Yiwu，全球不限量，九块九包邮。

这不就是我幼时在路边摊花半块下品灵石买的启蒙读物吗?

因为术法手势太简单，一天学完后，我嫌占地方，转手就以十块上品灵石的友情价卖给了某个路过的冤大头。

时隔多年，再翻开这本入门指南，糯米仁却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和精神污染。

书的主人，简单问题复杂化的奇才。

就说这个最基础的、我三岁就能闭着眼用脚趾头掐出来的灵光戏彩蝶。

书页空白处，写满了注释。

笔迹一丝不苟，内容一言难尽。

施法时，左手食指轻搭于右手中指第二指节之上，与虎口呈三十度夹角……

后面还洋洋洒洒分析了空气湿度、灵气浓淡、月相变化可能造成的影响。

满满一页，就为了biu一下就能搞定的初级幻术?

真是越努力，越不幸。

不过，字迹……

但孟极的墨宝，我只有幸瞻仰过三个龙飞凤舞、潇洒恣意的——

知道了。

拿不准。

9

第二日，打鸣仙君都还没叫第一声，我便打着造册归档的旗号，摸进了书阁。

左顾右盼、上蹿下跳，可惜，猫猫不在。

象征性地理了半面书壁。

这才凑近长桌，开始翻孟极批阅过的文书。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

这文昌帝君，当得也太密码轻松了吧。

本粽子用脚后跟都能……

翊圣真君所部将士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可嘉可奖。然，战阵杀伐，戾气最易侵蚀道心……当以万千生灵为念，慎之，戒之。

这文昌帝君，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哈。

但重点不是这个。

我把术法翻开。

是他，绝对是他。

频繁出现的心念起几字，同款无疑。

文昌帝君，三界心法无出其右。

传闻他老人家觉得术法这种东西太过浅薄，根本不屑一顾，更别提修习了。

可眼前这注释……

你，在做什么?

10

呃，嗯，那，那个……

刚把文书和术法藏到身后，孟极那张冰山俊脸，已近在咫尺。

走过来的，没用瞬移。

你知道自己藏匿的，是一份战报吗?

战报?

他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想做什么?

呃，嗯，那，那个……

我还在试图萌混过关，想编一个不那么像偷窥狂的高大上理由，孟极已抬起指尖。

本君素来不喜动用问神诀。

他声音压低，毕竟，强行侵据他人识海，随意进进出出，未免太过……孟浪。

侵据?进进出出?孟浪?

喂孟极你要不要脸你，你说的，那，那可是未经同意的那，那什么交

孟极指尖僵在我额前。

倏尔，他薄唇上扬，语调拖长。

原来你——想做这个。

11

就在我以为识海就要被孟极为所欲为时。

他突然俯身贴近。

荼桉。

清冽如雪山初融的气息，将我拢住。

太近了。

近到我甚至能数清他蝶翼般颤动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修长如玉的手，缓缓绕过身后。

呼吸一窒。

脑内小剧场刚上演到《震惊天庭帝君竟对底层小仙做出不可描述之事》——

战报之上，沾染杀气、戾气，乃至些许魔煞之气，恐会污了你的糯米脑袋。

孟极拿走战报，声音恢复清冷。

他目光扫过我紧攥着的术法，顷刻顿住。

这本书，你……记起来了?

啊?哦，对啊，小时候人手一本的嘛。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极眼神暗了一下。

知道了。

可我脑中依旧盘旋着一个巨大问号。

如果这本指南真是孟极的，那岂不是说，三界文化课扛把子，背地里勤学苦练的，是我这种学渣都看不上的辣鸡术法?

还学得不咋地。

一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作死想法冒了出来。

趁孟极蹙眉沉思，我掐起灵蛇戏珠诀。

细如发丝的彩色光鞭，朝他脚踝攻去。

唔

神识如遭针扎。

眼前一黑，力道险些失控。

砰——

与此同时，沉闷落地声响起。

12

抱歉，方才刺痛了你，实非我本意。

清冷声音从地上传来。

孟极躺倒在地，姿态狼狈。

他微侧过脸，透过散乱的墨发，看向我。

似破碎小狗。

我伸手拉起他。

荼桉，会瞬移吗?

会，会一点。

去芳洲罢。

下一刻，鼻尖嗅到了馥郁花香。

孟，孟极……帝君，这是……

荼桉，孟极松开手，声音低沉几分，如你所见，我……一个术法都不会。

我听到了什么?

脑内弹幕如脱缰野狗:

又是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的一天

九重天最大诈骗案今日破获

惊天大瓜文昌帝君竟是法术废柴

他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许是天道不容，本君于心法典籍一道，几乎过目不忘，三界之内，鲜有能及者。

然术法之事，却似与我隔了天堑。无论如何勤修苦练，都从未成功施展过一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难言的不甘。

你是唯一一个知晓此事的。

孟极看着我，为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抱歉，今日怕是不得不抹去你的记忆——

他指尖再次萦绕起光华，向我眉心点来。

孟，孟极等，等等，等一下

顾不上考虑他的自尊心了。

有，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感觉粽叶都在打摆子，一种可以忽略的可能，是您老人家，没看懂图示啊……

13

拂过花丛的微风，都吓得静止了。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糯米胆。

从孟极手里拿过那本仙术指南。

你注释上写左手食指轻搭于右手，但图中分明是右手食指轻搭于左手……

还有这里，上和下，反了。这里，左和右，反了。这里，前和后，反了……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孟极那张冰山脸上，有了雪崩的迹象。

他的表情，从起初的不解，到后来的错愕，再到现在的生无可恋……

那个，孟极，你，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极其轻微的空间图形认知障碍啊?

孟极彻底变成一尊冰雕。

我见势不妙，赶紧拉过他的手，强行摆好灵光戏彩蝶起手式。

他怎么更僵硬了。

想象你是一只花蝴蝶……

身心放松，跟着我的节奏……

第一次不行很正常，多练练就好了……

我很有经验的，放心交给我吧……

一定能让你体验到……

就在我以为会无事发生的瞬间——

孟极的指尖猛地迸射出一团七彩光晕。

如同拥有生命般，凝聚、变形，化作成千上万只翩飞彩蝶。

蝶翼扇动，细碎光亮洒落，芳洲成了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的仙境。

这画质这特效和我那只能变出三五只扑棱蛾子的小把戏，根本不是一个次元

跟你们这帮天赋型选手拼了。

孟极却没有看那绚烂的仙术。

他看向我，像是想要得到表扬一样。

璀璨光蝶之中，那双凤眸，亮得惊人。

知道了。

14

孟极算有良心，没把我格式化。

荼桉，今日之事，我不希望第三人知晓。

他顿了顿，既然你已窥见本君之秘，便需用秘辛交换，以神识立誓。

我看着他那副不爆个惊天大料就把你喂狗的表情，眨眨眼睛。

人家没有秘密的啦。

孟极眼神一冷，指尖银光再起。

别孟极我说我，我没有心

没有心?

他眼中闪过大写加粗的不解。

嗯，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之心，也没有仙人的七窍玲珑道心。

我的真身是糯米粽，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豆沙、没有蜜枣、没有蛋黄……

总之，我没有心——但我有肺的

他脸上露出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我完全听不懂但大为震撼的表情。

解释起来，好麻烦啊。

噗叽——

一声轻响，我恢复了粽子原身。

在孟极温热干燥的掌心滚了滚、蹭了蹭。

直到他收紧手指，把我圈住。

孟极，你剥开看看，我没有心的。

知道了。不必了。

孟极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

我在他掌心辗转腾挪，试图让他更直观地感受我的真材实料和 Q 弹手感。

糯米很黏，剥开之后，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捏完黏回去就行，方便得很。

知道了。不必了。

他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孟极，你是不是不相信啊?要不我自己剥光了，给你里里外外、仔仔细细——

我还想继续献身说法。

知道了。你是真的没有心。

孟极把我扔在了芳洲。

虽然还算轻拿轻放。

我变回人形，气呼呼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什么神啊。

说好交换秘密，结果连我的秘密都不想听。

生气了。

15

不生气了。

因为孟极说——要拜我为师。笑死。

其实就是请我看图说话。

作为拜师礼，他答应了我微不足道的请求。

让那只傲娇白猫每天都来陪我。

在他不在时。

我只是随口一提，以为肯定会被拒绝。

未曾想，他沉吟片刻，用看不懂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好徒儿。

教学第一日，孟极学会了瞬移。

一炷香后，把我和他，瞬移到了九幽之下。

我在被速冻成冰坨子的前一秒，哆嗦着教了他暖阳诀。

冰川雪水泛滥成灾。

我只能在水上乐园里含泪教他息壤覆。

以及，撼山术碎岩杵风灵起……

被榨干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七荤素地跟着孟极瞬移回文昌宫的。

幸好，晚上有香香软软的大白猫猫陪我。

教学第二日，孟极表示要学疗愈术。

昨日老师操劳过度，归来后竟直接虚脱于榻上，学生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我教了他回春手。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护体咒引雷诀缚仙索……

幸好，晚上有香香软软的大白猫猫陪我。

教学第三日，我强制孟极复习。

整理完卷册，我像几百年没闻过肉味的饿鬼一样，把大白猫猫给按倒了。

小乖乖～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晚上没有香香软软的大白猫猫陪我。

猫猫跑了。

连句姐姐改日再约的客套话都没留。

它跑，我追。

脚下一空。

16

我掉进了一个破山谷。

和不知为何恰好路过的孟极一起。

呜呜呜，负心猫猫不要我了……

呜呜呜，好难过……

呜呜呜，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哭了一刻钟。

此地虽然看着荒芜，倒并非全无是处。

呜呜呜，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感觉要少活十万年……

孟极沉默片刻:

其实，这里是我在天界最喜欢的所在。

他可真是有点那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我擦干眼泪，等他继续说胡话。

此地名为碎灵谷，谷中遍布的，乃是三界之中灵力最微弱的残灵。

它们灵智未开，没有独立神识，只会盲目模仿和复制感知到的灵识和情绪。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看着那些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微弱光点:

它们没有神识，而我……没有心。好像差不太多，都是缺了什么东西的半吊子。

孟极闻言，猛地转向我，眼神复杂难明。

片刻后，他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继续说道:

它们却是三界之中，唯一一种不受我神识掌控的生灵，甚至可以反过来影响我。

你是说，举凡三界，所有喘气的神识，你都能控制?

嗯，能。但重点不是这个。

凡，实在是凡。

残灵是很弱小。

孟极收回目光，如同凡间蝼蚁，单个渺小，却能聚沙成塔，能修筑固若金汤的蚁穴，也能在无声无息间蛀溃堤坝。

好像有点道理?

那这里有没有，和——心有关的残灵?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我因为没有心，所以一个心法都不会，没准它们能帮我找找感觉呢。

孟极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浓: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吵着去找什么战灵、斗灵，暴揍我一顿。

这，这不是没想到这一茬吗

咳怎么能这么想小仙呢

既如此——

他说着，拉起我的手。

这一次，他握得很紧。

17

眼前一片紫气氤氲。

湖水荡漾着一层初凝星光般的淡紫烟霞。

水面上，是仿佛刚从淋漓美梦中醒来的花。

花瓣娇嫩欲滴，边缘是潮润的红。

四野空寂，唯有风过处，丝缕暗香逸散。

哇这就是心湖吗?里面是不是住着很多可爱的小心灵呀?

我兴奋地挣开孟极的手，就想往湖边扑。

他却一把拉住我，神色窘迫，语气紧张:

等等，我好像……走错了。

居然忘了他的认知障碍。

孟极飞快地扫了一眼周遭的奇葩。

眉头蹙起，拉着我的手收紧。

此地并非心湖。

他脸有些红，眼神飘忽，乃是溺湖，湖中盘踞的，是魅灵。

魅灵?

嗯，魅灵能勾起人心底的欲念，制造出诱人的幻境，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孟极顿了顿，语气带了一丝庆幸:

幸好，你对我并无——

他话音未落，脚下大地突地一震。

一股比刚才浓烈了千百倍、甜腻到令人不适的粉色香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脑袋像是被一万只蜜蜂同时蜇了。

眼前开始出现各种带颜色的幻象。

失控之前，最后一点意识——

是唇齿纠缠的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