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教室，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发呆，忽然，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起来。
下一秒，整栋大楼开始剧烈震动，窗户外面——那片熟悉的城市夜景，像被擦掉的油画一样，寸寸碎裂，化为虚无的黑暗。
---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五日，晚上八点三十分。
江城市第一中学，高三（十）班的教室灯火通明。
空气里弥漫着试卷的油墨味和夏末残余的燥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江离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间转动的碳素笔停了下来，视线落在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压轴题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不是为了解题。
而是一种没来由的、细微的心悸，像是有冰冷的蛛丝爬过后颈。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窗外。
浓郁的、化不开的夜色包裹着教学楼，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如同往常一样，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一切如常。
但那股莫名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滋啦——！”
头顶上，原本稳定发光的日光灯管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嘶鸣，疯狂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的白光将教室里每一张茫然抬起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怎么回事？
电压不稳？”
“搞什么啊，我题刚有思路……”抱怨声刚刚响起，下一秒，异变陡生！
轰——！！！
整栋大楼，不，是整个世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课桌像是筛糠般抖动，书本、笔袋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
学生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瞬间刺破了先前的宁静。
“地震了！
是地震！”
体育委员赵猛猛地站起来，嗓门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头顶上方，一个模糊的、只有江离能看到的白色字体暴躁者正在剧烈闪烁。
“快！
躲到桌子底下！”
班长林暖暖的声音清亮而急切，带着一种试图稳住局面的力量。
她迅速蹲下身，同时伸手去拉身边吓呆了的女生。
江离没有动。
他的右手死死抠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窗外。
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或者说，足以颠覆他过去所有认知的一幕——窗户外面的世界，那片他看了三年的熟悉夜景，远处居民楼的灯火，街道上车流形成的光带，所有的一切……开始碎裂。
不是玻璃的碎裂，而是像一幅巨大的、逼真的油画，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抹过。
建筑物、灯光、夜空，所有景物都在无声无息中扭曲、崩解，化为无数色彩斑斓的碎片，随即又被后面涌上来的、纯粹的、绝对的黑暗所吞噬。
那黑暗浓稠得令人窒息，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物质，仿佛宇宙诞生之前的虚无。
“窗、窗外……外面……没了！”
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尖叫撕裂了空气。
所有人都看到了。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教室。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发出无意义的嚎叫，有人死死抱住头，蜷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震动持续了大约十秒。
十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时，灯管不再闪烁，恢复了稳定而苍白的光线。
但教室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窗外，己不是熟悉的城市。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形容的、缓慢旋转的混沌色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是某种活物的内脏在蠕动，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心生呕吐之感。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学习委员苏晓脸色煞白，声音干涩，她扶了扶眼镜，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一丝极力隐藏的算计。
江离看到她头顶浮现出利己者的标签，颜色很淡，却在稳定下来。
“幻觉？
集体催眠？
还是……外星人？”
有人语无伦次地猜测着。
“手机！
对，手机！”
有人反应过来，慌忙去掏口袋，随即发出更绝望的声音，“没信号！
一点信号都没有！”
恐慌再次蔓延。
江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环顾西周，同学们头顶上，纷纷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白色标签。
懦弱者、从众者、恐慌者……大多代表着他们此刻最显著的情绪状态。
这是他从小就能看到的东西，一种无法解释的能力，被他称为“标签”。
平日里，这些标签很淡，几乎透明，只有在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变得清晰。
像现在这样。
他的目光扫过努力安抚同学、自己脸色却也发白的林暖暖，微微一怔。
她的头顶上方，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标签。
这不对劲。
从认识林暖暖第一天起，他就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任何标签。
她是唯一的例外。
就在这时——“嗡……”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笼罩了整个教室。
那不是声音，却清晰地、强制性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首接响起：欢迎来到‘轮回书院’。
这里是规则的囚笼，是终焉的起点，亦是超脱的试炼场。
汝等之班级，己被选为新一轮‘考生’。
规则一：书院每七日进行一次‘天道大考’，考核内容随机。
规则二：考核失败者，抹除。
规则三：努力活下去吧，或许，你们能窥见一丝……真相。
冰冷的“声音”消失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抹……抹除？”
一个男生颤声重复着这个词，脸上毫无血色。
“什么意思？
是谁在说话！
放我们出去！”
赵猛对着空无一物的教室前方怒吼，他头顶的暴躁者标签颜色加深了一些。
没有人能回答他。
江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轮回书院？
天道大考？
抹除？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超现实的恐怖境地。
他的理性思维在疯狂运转，试图分析现状，但所有的逻辑链条在“窗外世界消失”这个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向林暖暖，她正紧紧抿着嘴唇，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但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还是那样，即使在绝境中，也试图成为别人的支柱。
为什么……只有她没有标签？
这个疑问在江离心中一闪而过，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那个冰冷的声音说——“规则一：书院每七日进行一次‘天道大考’”。
那么，第一场考试，什么时候开始？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降临，不带丝毫感情地宣告：第一场考试，‘诚实的镜子’，将于十分钟后开始。
请所有考生，做好准备。
声音落下，教室的前方，那面原本挂着黑板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后，一道泛着微光的、非金非木的巨大门户，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缓缓浮现。
门后，是一片深邃的、未知的黑暗。
十分钟。
死亡考试的倒计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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