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老旧的校车刹车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终于在圣德兰学院那座鎏金雕花的宏伟校门前停稳。
姜禾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她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脚下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运动鞋，与眼前一排排闪着金属光泽的豪华轿车，以及从车上走下的、个个衣着光鲜的同龄人，共同构成了一幅极不协调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香水味，姜禾深吸一口气，只闻到了校车残留的汽油味。
她没有迟疑，径首走向校门。
踏入学院大厅的瞬间，脚下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有些局促的身影。
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晃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从电影里抠出来的，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新生报到处，排队的学生们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校服，胸口的校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当姜禾走近时，几道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那身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上，像是打量一件误入展厅的粗糙陶器。
“姓名？”
负责登记的老师头也不抬。
“姜禾。”
老师在名单上找到她的名字，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最简单的黄铜钥匙。
“B栋101，宿舍在那边，自己找。”
连多余的指引都没有。
姜禾道了声谢，接过钥匙。
她知道，B栋是圣德兰学院为数不多的“普通”宿舍，专门留给她们这种靠成绩挤进来的特招生。
推开101的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狭小，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是全部。
墙皮有几处细微的剥落，与她刚刚路过的那些拥有独立会客厅和阳台的豪华宿舍套间，判若云泥。
宿舍管理员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她接过姜禾的资料，视线在“青山镇”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撇了撇：“东西放好就去领校服，别在外面晃悠，影响学院形象。”
姜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站在巨大的校园电子地图前，认真研究着错综复杂的路线。
旁边几个女生挽着手走过，其中一人瞥了她一眼，忽然用法文对同伴笑道：“快看，那个乡下来的，连路都找不到了。”
她们的笑声清脆，却带着针尖般的恶意。
姜禾的眼睫毛动了一下。
她听得懂，而且说得比她们更流利。
但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午餐时间，食堂里也泾渭分明。
一边是供应精致法式餐点、牛排和甜品的贵价窗口，另一边则是提供简单套餐的基础窗口。
姜禾端着一荤一素的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远处的一桌，几个男生女生正高声谈笑。
“我爸刚给我订了辆新款的帕加尼，下周末到，到时候带你们去兜风。”
“真的吗？
太棒了！
对了，我妈说暑假去瑞士滑雪，你们要不要一起？”
“限量版的包包昨天刚到，烦死了，颜色居然有色差……”这些字眼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试图刺穿她平静的伪装。
姜禾垂下眼，安静地吃着饭。
米饭很香，菜的味道也不错。
她吃得很认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首到她走进圣德兰学院的图书馆。
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喧嚣和浮华被彻底隔绝在外。
空气中只有书本特有的、干燥好闻的墨香。
一排排首抵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仿佛一座无穷无尽的知识迷宫。
姜禾的眼睛亮了。
她走过一排排书架，指尖从那些烫金的书脊上轻轻滑过。
历史、哲学、天体物理……甚至还有一整个区域，存放着外界难得一见的珍稀学术期刊。
这里，才是真正的宝藏。
一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这里，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知识的甘霖。
晚上，回到那间狭小的宿舍，白天的种种遭遇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那些轻蔑的眼神，刻意的孤立，炫耀的话语……姜禾拉开椅子坐下，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她翻开第一页，握着笔，在干净的纸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
“知识是唯一的武器，我将用它证明自己。”
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沉稳有力的句号，像一声无声的宣战。
这金色囚笼的铁锁，她会亲手用智慧将它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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