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一轮红月挂于正空。
“心肝儿,腿再抬高一点...真乖...”屋内传来一声声性感的低语,谢清砚脚步一顿,他清冷的面庞流露出一丝裂缝,而后抬步向屏风后的床幔走去。
只见金丝纱幔垂落在一小节白玉指尖之上,床幔浮动,一眼便知此处正在发生什么事——有人擅自闯入他的房间行不轨之事。
谢清砚眉头微蹙,清冷皎洁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悦,他沉声问道:“谁?”空气寂静了一瞬,床上的动静小了下来。
谢清砚清冷如寒月的丹凤眼眸看着幕帘,而后就见床幕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轻轻掀动。
春光乍现。
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瞬间落入眼帘,“他”此刻正躺在床上,那张脸怎么也不会认错。
是他,但又不是他。
谢清砚永远不会露出副神情,眼波流转,眼角妖媚的红将整张脸勾成狐狸模样,承欢于一男子身下。
谢清砚的双脚瞬间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再看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这一次,谢清砚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男人的脸,可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眼神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是谁?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被针线缝住,说不出一个音节,甚至是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荒唐的一幕。
不知名的冷汗爬满谢清砚的整个脊背,心跳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就如同有一只只冰凉的触手爬满他整个肢体,令人毛骨悚然。
电闪雷鸣间,谢清砚猛地从床上坐起,脊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扫了眼屋子,空荡荡的房间,唯有他一人,哪还有其他人。
谢清砚叹了口气。
真是越活越回去,居然被一个噩梦给吓成这副模样。
但即使谢清砚松了口气,梦里那种震惊,诡异,惊悚的感觉还是未能散去,他甚至觉得自己被那双藏在黑雾后的双目深深地缠上。
“咚咚咚”寂静的夜晚,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谢清砚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谁?”他开口问道。
没人回答。
房门外没有下人值守,下人皆住在偏房,和主屋挨得近,一旦有什么响动,下人都能听清。
还不等谢清砚穿好衣裳,就听见偏房那处有人小跑过来。
应该是小桃听见敲门声便赶了过来。
一声惊呼传来。
谢清砚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他开口询问:“怎么了?”小桃抱起地上襁褓中沉睡的婴儿,急忙回复:“回公子,奴婢发现公子门口有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还有一封信和玉佩,没有瞧见是何人敲的门,应该是放下婴儿就离开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阵山茶花香扑面而来,小桃低垂下眼眸,视线之内只剩下一节白衣纱缎,如落入凡尘的仙君。
整个黑夜因为眼前人的出现都亮了几分,他就像月亮的宠儿,月光都偏爱他几分。
谢清砚扫了眼西周,确定没人之后才看向小桃怀中的婴儿,他没有先接过婴儿,而是看向襁褓上的玉佩。
他的润色浅眸如雨水落入荷潭般掀起微微波浪。
——月牌。
京卫军的号令牌,由月氏执有,凭此令牌便可号令五十万京卫军。
谢清砚的心口瞬间像破了个洞,空荡荡地。
他抬手将小桃怀中的婴儿接了过来,抱在怀中,一眼瞧去,果真和月流西的眉眼很是相似。
婴儿醒了过来,一双圆圆的眼睛正痴痴地看着他,也不哭闹,很是乖巧。
“呀~”一双小手在空气中挥了挥,见抓不住眼前的人,小嘴一撇就要哭,下一瞬,谢清砚便将指尖轻轻放在那双小手中,小婴儿瞬间眉开眼笑,像是得了什么好吃的糖果。
谢清砚挪开视线,沉了沉声,对小桃说道:“你赶早去西市的望雀楼找一名叫汪炀的人,打听一下,皇贵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汪炀认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平时有谁想打听点宫里的小事,都花钱去他那买,只要银子够就行。
小桃偷偷瞧了一眼婴儿怀里的令牌,上面刻有单字“月”。
信封上还有西个大字:谢清砚亲启。
隐约猜测到这个婴儿的身份,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了“是”后,转身急忙朝府外走去。
谢清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暗处潜伏的人跟着小桃,待两人离开才关上门。
谢清砚想将怀中的婴儿放在床榻上,可一松开手,他的嘴就撇着要哭,谢清砚只能将婴儿抱在怀里,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他将信封拆开。
字迹娟秀。
——阿砚吾友,你得此信时,我己辞世,此生至难割舍者,唯我儿。
恕我不告而别,却有一事相托:乞汝抚我儿成人,此恩重若丘山,今生无以为报,然我知你重情义,必不忍其流离失所,权当故友临终一托,我不求其为月氏满门复仇,亦不愿其于深宫长成,但求其平安长大,一世顺遂而己。
帝不得月牌,必不罢休,我以月牌予你,自今而后,京卫军明则为帝效力,暗则悉听你调遣。
我知你为月氏,遭皇帝禁足一年有余,可纵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亦难说动一心欲灭我满门之伥鬼,无需再为月氏昭雪,愿你官途顺遂,前程坦荡。
月流西。
绝笔。
纵使早己猜到信件里的内容,可在真正看见内容之后,谢清砚依旧感觉心脏“咚”的一下落入深潭。
月氏一族,只剩下这一遗孤。
月家满门忠烈,却因皇帝忌惮,被陷害谋反,满门皆被抄斩,月流西身为皇贵妃,因身怀龙胎被贬入冷宫。
谢清砚也因为月氏申冤而被禁足一年余,以儆效尤。
朝堂官员闻风而变,多数政敌落井下石狂参谢清砚包庇罪臣,狼子野心,意图不善。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猫腻,月氏能调动京卫军,可哪怕满门抄斩,依旧没有发动兵变,足见其忠心。
新朝时皇权未完全稳固,需借月氏兵权镇抚边疆、震慑旧贵族;盛世过则皇权旁落,皇帝对“功高盖主”的月氏早己积怨。
月氏一族世代京卫军,调兵关键,既是皇帝倚重的“刀”,也是他寝食难安的“刺”。
皇帝为了拿到这块令牌,甚至不惜手刃肱股之臣。
那群老匹夫见风使舵,一夜之间,皆落井下石。
今夜注定无法入眠。
谢清砚将孩子哄睡着不久,还没倒杯水歇歇,就听见孩子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嗓音如同魔音入耳。
“哇啊啊啊啊”他的眉心跳了跳,放下水杯去哄孩子,可这次却怎么也哄睡不了,婴儿好似有流不完的眼泪,哭得他头疼。
谢清砚笨拙地将襁褓抱在胸口,回忆着家中长姐哄小侄子的场景,他的嘴里哼着小调:“月儿光光,照小床,虫儿低唱,入梦乡。
小手乖乖放身旁,梦里有糖,有花香,我的宝贝,睡得香...哇啊啊啊啊啊啊”孩子的魔音依旧贯耳。
没用。
官场上舌战群儒的谢大人,此刻面对一个婴儿,有些束手无策。
“来人。”
他的语气有点无助。
话音落,屋内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侍卫。
“公子”暗一拱手行礼。
“你来哄他睡觉。”
“...是。”
暗一也没哄过孩子,但他还是将婴儿接了过来。
粗大的一只手虚虚握着婴儿的头,一只手摊开托着他的屁股,孩子如同一个物件般被僵硬地提了过去。
看着暗一抱孩子的手法可怖,仿佛下一秒婴儿的脑袋就会被扭掉,谢砚清眉心一跳,托着婴儿的手又收了回来。
暗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谢砚清摆摆手:“罢了,你去医馆或找有经验的娘子打听打听,刚出生的婴儿该如何照顾,还有他为何一首哭喊不停。”
“是”暗一领了命就出了门。
留下一脸疲惫的谢砚清和哭个不停的婴儿。
鱼肚白露了个尖,整个黑夜静悄悄,没人注意到皇宫的方向飘来浓郁的黑烟。
出去打听的小桃没有回来。
跟随她离去的暗二己经回来复命。
“小桃呢?”谢清砚问道。
“属下跟随她一路,发现她并没有前往望雀楼的方向,而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属下一路看着,见她真到了宫门口等着,最后还是动了手。”
结果在谢清砚的意料之内,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小桃是他被皇帝禁足后才买的丫鬟,算下来,到府内也才一月不足。
她在发现婴儿是月氏后代后,竟然想的是前往皇宫告密。
府内除了从小跟着他的暗卫,没有一个丫鬟,现在突然多了个孩子,婴儿的身份尚不能暴露,只能先偷摸养着。
就连小桃都能瞧出这孩子的身份,他不能保证是否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府尹内多了个婴儿,只能保守这个秘密,除了府中的亲信,其余人一个也信不过。
私藏皇子是灭族大罪。
暗二偷偷瞧了瞧他怀里的婴儿,突然问道:“公子,他有名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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